举重曾经是中国竞技体育中备受重视的项目。 然而,20年来,这项赛事曾经依赖的成功方法已经逐渐失去了吸引力。 在被誉为“举重之乡”石龙的华南小镇东莞,这种现象更加明显:越来越少的家长送孩子来这里改变命运,越来越少的队员将举重视为终生事业。职业。 除了赢得金牌、改变命运之外,每个人都越来越思考自己的人生规划和发展。
从夺取金牌的角度来看,这一变化会产生负面影响,但从体育界打破国家体制的角度来看,这一变化符合历史发展的趋势。
“挺举、窄硬拉、半蹲、高位抓举、宽硬拉……”在广东石龙镇体校的训练场上,一群十五、十六岁的运动员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训练动作。 几个教练穿梭在他们之间,不断纠正他们的动作。
早上5:50起床跑步,早餐后训练1小时,然后上文化课; 午休后,下午2:30至5:30再训练3小时。 这就是年轻队员们的日常生活节奏。 日复一日,杠铃的重量不断增加,达到了力量的极限。
刘海辉今年16岁。 自2012年入队以来,经过四年不间断的刻苦训练,她终于在举重界闯出了一片天地。 她在今年6月举行的全国青年举重锦标赛上获得75公斤级抓举冠军。 “我的目标是成为奥运冠军。”刘海辉说。
60年前,石龙人陈经凯成为中国第一位打破世界纪录的运动员,石龙人曾国强成为中国第一位奥运举重冠军。 作为东莞市最小的小镇,举重逐渐成为石龙孩子们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,该镇也成为中国著名的“举重之乡”。 多年来,石龙运动员共19次打破举重世界纪录,夺得29个世界冠军。
不过,石龙镇体校校长、国际一级裁判陈素梅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坦言,举重项目近20年来一直在走下坡路,目前还看不到底部。 “工资低、人才流失、体制障碍是导致举重赛事衰落的三大因素。” 陈素梅说道。
培育好苗变得更加困难
刘海辉和其他“00后”队员有一个令人惊讶的共同点,那就是入队前,他们对举重一无所知。
他们进入体校的路一模一样:都是在普通小学上文化课。 一天课间练习时,体育老师在讲台上说,体校是来选拔小举重运动员的,让他们做几个动作。 这是他们第一次。 有一次我听说了举重。
刘海慧12岁时,还不知道什么是举重,但她听说如果被选中,就可以辍学去体校当运动员。 厌倦了学习,又渴望改变自己的状况,便认真地跟着她。 采取行动。 体校教练从她身边走过,停顿了良久,最后摇摇头离开了。
选拔完毕后,刘海辉失望地回到教室准备上课。 班主任突然过来告诉她,事情有了转机,她被选中了。 原来,体校教练误以为她的短发是男孩。 如果是男生的话,她的身体素质很一般,但是如果是女生的话,那就是天才了。 幸运的是,随后教练提出了更多问题。 过了一会儿,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。
石龙镇体校的一位教练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有经验的教练一眼就能看出孩子的水平。 例如,手指不宜太细,前臂和腰部应较短,身体关节应较小。 够硬,手臂不能向内弯曲等等。“这些评价标准都是根据力线的长度和身体的耐力来判断的。”教练说。 看到合格后,让孩子做几个30米深蹲跳、短距离加速跑等动作,来判断是否值得训练。
教练表示,举重不像羽毛球、足球、篮球那样具有娱乐性,而是完全是艰苦的运动,而且发展周期长达10年。 每天重复几个动作是极其枯燥的,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坚持下去。 从1998年开始,石龙镇体校在东莞市招收的学生就很少,教练们就“北上”到安徽、四川、江西等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地方找人。 年轻运动员基本都是家庭经济困难、学习成绩较差的学生。 学校为他们提供吃住,为他们办理户口,还让他们继续完成基础九年义务教育。
即便如此,近十几年来,很少有家长主动送孩子去举重。 大家都知道,这太难了。 陈素梅等教练多次向家长解释,进入体校后,如果觉得不适合自己,可以随时离开,而且举重不会让人变矮,反而会增强体质。 在“有力、健康”以及孩子们自身练习意愿等多重因素影响下,少数家长点头同意让孩子先去体校尝试一下。
就这样,以前对举重一无所知的孩子们来到了石龙镇体校,开始了完全不同的生活。 他们才知道“石龙”二字在举重界的意义。
1956年,石龙选手陈经凯以133公斤的重量打破了世界雏量级挺举世界纪录,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个世界纪录。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,他连续九次打破最轻量级和初级轻量级世界纪录。 1965年,他的队友叶浩波三度打破雏量级抓举世界纪录。 同年,陈经开的弟弟陈曼琳以118公斤的重量打破雏量级世界纪录,并于1966年连续两次打破世界纪录。近十年来,石龙的“三杰”不断打破世界纪录总共16次。
在那个时代,举重运动员不仅是运动员,还是金牌热门和民族英雄。 毛泽东六次会见陈经开。 举重英雄常常在街上被认出来,立即被人们包围,人们争先恐后地一睹他们的英雄风采。
越来越多的孩子在石龙镇练习举重,这个小镇的家长们看到了快速改变孩子命运的可能。
届时,只要能进入石龙镇体校,就能得到“三精英”等前辈的指导,有很大机会进入省队和国家队。 奥运会冠军并非遥不可及。 人们正在为送孩子去石龙镇体校而苦苦挣扎。 一些家长为了照顾孩子,曾经辞掉工作到体校附近当保安。 民众对举重的热情高涨,东莞市其他学校也开始开设举重课程。
此后,石龙镇涌现出曾国强、陈伟强、赖润明等多名世界冠军。 长期以来,中国奥运举重队50%的运动员来自石龙镇。
事实上,在那个时代,以陈敬凯为代表的举重英雄在决定练习举重之前,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的目标。 “他们决定练习举重并不是出于新鲜劲,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。” 陈素梅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他们很清楚,练习举重可以解决城市户口问题,然后就可以离开农村出人头地。 机会。 而且,他们是体制内的人,衣食无忧。 虽然训练很辛苦,但考虑到上述好处,即使没有成绩,举重在当时也算是一个改变出身的好方法。
如今的“00后”,团队成员已不再如此。 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来尝试的,几乎没有人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修炼到底。
这是“00后”团队成员与前辈的根本区别。 前辈入队前想得仔细,入队后想得少; 而初级球员入队前想的少,入队后想的多。 这意味着体校领导和教练员不仅要提高青少年运动员的竞技能力,还要解决他们随时遇到的心理问题。 如此一来,培育出好苗子就变得更加困难。
队员们在福建省龙岩体校举重馆训练。图片 | 中国-新加坡
儿童承受的精神压力比前几代人更大
王鹏在入队之前是班上的“麻烦制造者”。 他精力充沛,但讨厌学习。 他12岁时,体校来招人。 他对举重非常好奇。 他极高的身体素质引起了教练的注意。 这就是他举重生涯的开始。 三年过去了,现在王鹏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。 “举重可以使人快速成熟。” 王鹏说道。
简单的一句话,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含义。
刚入队时,年轻队员们训练热情很高。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,举重就像重新开始。 王鹏训练非常刻苦,希望得到教练和队友的认可。 这种“渴望被认可”的情感是团队成员共有的。 从一开始的基本动作,到真正举起杠铃,再到重量的不断增加,王鹏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。 教练和陈素梅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很好的前景。
慢慢地,事情发生了变化。 由于缺乏心理准备,队友们陆续离开。 同一批加入团队的50人,一年后只剩下6人。 王鹏也很困惑。 一个13岁的孩子思考的问题很简单:别人都走了,我为什么要留下来?
教练及时为他解答了这个困惑。 教练告诉王鹏,他的资历和成绩都比其他队员高。 只要他坚持下去,未来一定会有所成就。 而且,他能吃苦、有毅力,这些都是举重运动员必备的品质。 举重本身就是一个淘沙的过程,而他就是剩下的金子。 教练的话更加坚定了王鹏的决心。 他坚信自己与别人不同,甚至产生了一种优越感,再次全身心投入训练。
一年后,又发生了一些事情。 这次离开的是王鹏的教练。
这件事对王鹏的打击比上次更大。 既然教练走了,你还能练什么? 但教练临走前,却苦口婆心地劝他坚持下去。 他已经练习了两年了,成绩也不错。 他明年就可以参加比赛,很有可能取得好成绩。 如果现在放弃的话,那就太可惜了。 王鹏也想看看他能做些什么,所以他又留下来了。
但此时,他开始积极思考举重是否是一项可以谋生的职业。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,连成年人也未必能想清楚。 但这件事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,每次遇到挫折他都会想起这件事。 越想越发现,以我的资质,即使努力,也未必能在举重界闯出名堂。 每年省队只有25名男子和25名女子。 全省有举重训练基地18个。 我可以进去吗? 如果我进不去怎么办? 你进来后可以跟着我吗? 以后能进国家队吗? 王鹏继续刻苦训练,但一旦产生了疑虑,他就无法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杠铃上。
2016年初,王鹏再次受到打击,这是最强烈的打击。 新加入球队的一批年轻队员中,有一个人来自富裕家庭,他的父母就是本着上述“兴趣班”的思路,送女儿去练习举重。 小女孩很善良。 她经常邀请队友出去吃饭,甚至还把自己的 iPhone 6 借给他们玩。 她没想到这样的举动会给队友带来兴奋。
王鹏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不好,练习举重的队友也都是出身贫寒。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同。 然而,在这个小女孩面前,他却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贫富差距。 对于一个15岁的男孩来说,这比举重还要残酷。 那天晚上,他不禁想:即使我买不起iPhone 6s,为什么我就不能使用智能手机呢? 比现在的黑白屏要好。
不出意外,这个富家小姑娘很快就不再练习了,但王鹏却再也无法用积极的理由说服自己继续举重了。 他开始不断地问自己,不举重还能做什么? 在举重队里,我可以得到认可,找到自信,但在外面,如果我学习不好,家里又穷,我就会被人瞧不起。 最终,王鹏决定不再想那么多。 他每天都练习。 就算只是逃避,他也不能再想那么多了。
在今年的全国青少年举重锦标赛上,王鹏取得了第六名的成绩。 陈素梅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如果王鹏能够调整心态,他的成绩肯定会更好。 然而,面对现实,体校却很难解决队员的心理问题。 “竞技能力可以通过训练改变,但心理一旦出现问题,是无法通过外力改变的。” 陈素梅说道。
心理问题是困扰每个团队成员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。
为了让年轻队员集中训练,石龙镇体校实行封闭管理,禁止队员随意外出。 但总有一些队员晚上偷偷翻墙跑出去玩。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。 如果被抓到,就会直接被开除。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。 对于一个人来说,练习举重并不容易。 我们怎么能太严厉呢? 前述石龙镇体校不愿透露姓名的教练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透露,现在体校的训练条件比以前好很多。 再加上能够留下来训练的孩子们都非常努力,所以单从训练方面来说是没有问题的。 。 但现在举重不再像以前那样流行,孩子们承受的精神压力也比前几代人更大。
年轻队员们的精神压力不仅来自内部,还有来自周围不懂举重的“外人”,这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。
刘文艳,15岁,练习举重已有三年。 虽然她的表现一直在进步,但她发现自己与最好的朋友互动变得越来越困难。 刚入队时,每当和闺蜜聚会时,她都会主动谈论自己的“运动员”身份和“冠军梦”。 她最好的朋友会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,因为她与众不同。 ,也可能是未来的“奥运冠军”。
刘文彦心里很得意,但渐渐地情况就发生了变化。 随着年龄的增长,好朋友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明星和爱情。 他们对刘文彦不认识“EXO”感到不可思议。 当她们知道刘文彦不仅没有自己喜欢的男生,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的时候,闺蜜们开始觉得举重是一件“可怕”的事情。
这不仅仅是八卦。 当闺蜜们讨论买哪本辅导书、模拟考试成绩排名、报考哪所学校时,刘文艳也感觉自己像个旁观者。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和同龄人的生活之间有一堵墙。 ,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墙变得越来越厚。 除非你按照父母的要求去做:停止举重。
“我小时候身体不好,父母一开始同意让我练习举重,只是为了看看我能不能增强体质,没想到我真的会成为一名运动员。” 刘文彦向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解释。
但经过三年的练习,刘文彦发现自己不愿意放弃举重。 不仅仅是因为体校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温暖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知道,如果回去上文化课,她可能连中考都考不了。 如果她继续练习举重,她一定能凭借自己的成绩进入省队。 希望未来不会那么不确定。 但她的父母坚决不让她再练习了。 他们时不时地给她打电话,让她想想未来。 他们经常给她讲退役举重运动员的悲惨故事,劝她尽快“停下来”。 “在他们眼里,即使考不上高中,上职高、技校也比练举重好。”刘文彦说。
是继续修炼,还是回去好好学习,还是去技校学一门“有用”的手艺? 年仅15岁的刘文彦面临着人生的一个重要选择,他的心里一直反复权衡。
竞技体育,尤其是非大众体育,是一项“成熟”的体育运动。 当今时代,同龄的孩子只需学习、考试,但在训练中却要面临更多的挑战和艰辛。 纠结中,不可避免的面临着很多问题。 这些问题往往与家庭背景、个人能力和社会环境密切相关。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来说,思考这些问题不仅困难而且残酷。
最终,连奥运梦都不再是一件好事了。 如今,只要上网就很容易找到有关举重的新闻和评论。 团队成员特别关注这方面的新闻。 他们看到消息称,一些举重冠军退役后变得一贫如洗,饱受旧伤,甚至英年早逝。 对他们的心理也会产生严重的影响。 疑惑不由自主地产生:夺冠了又如何?
学校无法阻止他们对这些事情的担忧,陈素梅也很清楚,“举重的地位如果不改变,这将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僵局。”
辉煌无法复制
石龙的举重难度是中国举重事业的缩影。
近60年的发展历程表明,举重项目的活力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不断衰退。 20世纪80年代,石龙镇利用改革开放的便利区位优势,经济发展走在全国前列。 大量的人来到这里练习举重,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; 到了20世纪90年代,沿海城市发展起来,举重项目遍布全国。 开来之后,石龙镇举重运动开始衰落; 本世纪初,全国举重行业开始衰退,经济发达地区很难招到愿意练习举重的孩子; 2010年以后,即使是贫困地区的孩子也很少愿意参加举重运动,下降趋势已成定局。
陈素梅心里清楚,无论她采取什么措施,举重运动都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的辉煌了。 在陈经开时代,大多数中国人看不到电视,能听广播的人也不多。 然而,当陈经开用“六亿人民的力量”打破世界纪录时,举国欢腾。 中国人可以自豪地说,中国也有强人,而不是“东亚病夫”。 这是那个时代独特的、不可复制的精神印记。
陈素梅说,石龙镇体校每年用于培养运动员的费用超过100万元,教练员及相关人员的工资需要数十万元。 不过,学校是市镇共建,资金主要由石龙镇出资。 对于一个城镇来说,这是一个巨大的负担。 此外,省队选拔机制不合理。 2002年以后,机制改革将选拔年龄限制为18岁,这意味着,如果球员年满18岁,无论多么优秀,都无法进入省队,职业运动生涯也就此结束。将会结束。
但实力的积累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。 如果你在18岁之前练得好,进省队后可能就练不好了。 很多大好前途就这样被挡在了省队之外。
几乎所有女队员都经历过被父母逼走的经历。 原因是无可辩驳的: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苗条、温柔、可人,但举重却适得其反。 它可以锻炼女性的肌肉,使她们更加男性化。 一位家长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:“我们还受苦,为什么不能练习跳水、体操、冰芭蕾呢?这些运动至少是美丽的。”
陈素梅内心深处无法反驳父母的看法。 举重本身就是在不断突破人体的力量极限。 想要提高竞技成绩,就不能兼顾美貌。 看着训练场上一些留着短发、身材健壮的女队员,陈素梅和教练有时会感到愧疚。 不过,陈素梅却表示,只要她不修炼一段时间,就可以慢慢恢复到普通人的身体。
男队员也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。 中国男子举重运动员普遍身材不高。 陈经开本人身高不足1.6米。 家长们普遍认为举重会让孩子变矮,这对男性来说是致命的伤害。 事实上,举重并不会影响男性的身高发育。 造成这种社会认知的原因是,我国在选拔运动员时,会专门选拔身材矮小但资历高的人。 这样的选手更有可能在雏量级和轻量级比赛中获胜。 轻量级比赛也是中国举重队竞技最激烈的领域。 但“举重不能长高”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,成为选拔人才的最大障碍。
更深入地说,选拔和培养中国举重人才的目标是赢得更多冠军。 教练员的培养会侧重于轻量级等优势项目,而忽视其他级别,这使得我国举重项目的发展趋于功利化。 2012年伦敦奥运会,重量级比赛除了周露露打破女子挺举世界纪录外,再无成绩。 陈素梅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当她看到伊朗大力士侯赛因·拉扎尔扎德以挺举263公斤打破世界纪录,成为“世界上最强的男人”时,她非常兴奋。 她希望中国也能培养出能够突破人类极限的强者,而不仅仅是奥运冠军。
举重事业前面还有很多困难,但陈素梅仍然不愿意放弃这个事业。 她时不时就会来体校旁边的举重博物馆看看。 正在建设中的全国首座举重博物馆,陈列着无数的横幅、奖杯和证书,讲述着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石龙镇最美好的时光。
“无论遇到什么困难,石龙镇体校都会坚持下去。”陈素梅说。
本文首发于2016年8月8日《中国新闻周刊》第767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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